好好睡觉,别的去他妈的
为什么活成了这个样子呢?

凌晨两点半,终于写完了本学期固体理论2的Term Paper。一个学年算是告一段落了。

自从室友搬走以后,本人作息已经飘到了阿拉斯加时间,所以这一个多月以来过的极其混乱。凌晨三四点钟睡是常态,有时早晨睡到九点钟跳起来开个组会,开完再继续倒头睡到十二点。缓慢地作息回调,一个礼拜能调回去一小时,熬夜打一会游戏就一夜回到解放前。总的来说这也是过去一整年的缩影,有时在实验室有规律的作息和进度,一旦开始做实验,就开始日夜颠倒,泡在实验室里。有样品测的时候连着高强度测量,没有样品测就开始摸鱼,小事情一直拖一直拖——比如写到这里我就想起来,要找dealer要一个水冷的quote,因为打不通电话就被我抛之脑后,老板已经催了两回了,但我还是没拿到。最近两个月两个大样品测到头痛,课也不上,作业也不写,才会在学期的最后一天拼命赶term paper。

Work-Life Balance,去他妈的。

不可否认的是,本人真的效率非常低。今天吃完晚饭,和老板讨论完出问题的仪器该怎么处理,便立下宏愿,今晚写完term paper必健身。半小时后发现今晚有登宝在篮网的第一场季后赛,计划立刻改变为看比赛。看完比赛意犹未尽,又上湿乎乎看了会吹三巨头和黑字母哥的贴子,心满意足了才开始继续糊弄term paper。之前写草稿和准备图的时候就一知半解,和两个懂这个的朋友讨论了,还是一知半解,遂放弃,就在一知半解中把学术垃圾生产完了。

在过去一年里,我常常为此感到羞愧,并且觉得我不能获得更多的娱乐时间还是因为我自己不够自律。从客观角度来说,虽然我做的实验类型决定了必须要长时间地physically呆在实验室,但是由于很多时间在采数据,我理应可以其他的事情:上课、听报告、看paper,处理数据、写作业、处理邮件。如果我能高效地多线程工作,把这些并行的时间利用好,我可以玩得更好。而且没有硬性规定非得哪一天工作,所以按理说是更灵活的一种状态。可实际上,头昏脑胀的状态下,经常半小时工作,半小时摸鱼,中间还要转去看看仪器,调调参数采下一条曲线,有时候再去沙发上咪个二十分钟,一晚上时间过去了,却没干出来什么事情。

直到前段时间刷豆瓣看到有人讨论北京上海出来耍的区别——一个可以说走就走,一个鸽了就罪大恶极——我才意识到,这种需要仔细规划才能过上的快乐不是正常的。当你的娱乐活动变成被计划的一部分的时候,快乐已经被先天地消减了。我开始明白为什么生活中时常有一种憋屈感:这个周末能不能出去玩,一般周一开始就要详细规划,看看这周测量什么安排,但因为实验室里的各种意外,往往得到周四周五才能最终决定。临时安排的活动更是完全不能参与,周五下午天气好好,群里喊人临时加一场野球——可我在lab做实验。这种非规划不能出游的状态是一道无形的锁:要规划的时候紧张兮兮,不是特别想去的活动一般都不去;在没有什么规划的时候,想想没什么正当理由不干活,就又出现在lab里了。

PhD和PhD是很不一样的。有的人每天工作,但是没有什么怨言。有的人过的很chill,小日子精精彩彩。而本人就属于那种,既想过精彩生活,又要干好多活的那种别扭小孩。如果再看看朋友圈里面的ms,那就要更自闭了:吃香的喝辣的,拿着家里的钱过日子一点不紧张,刷刷题找找工作,进了大厂就大package过生活,小厂startup有股权也很赚的那种。没事出去旅旅游,开开party,逛逛街,简而言之就是还不用承压的生活状态。

为什么活成了这个样子呢?显然有一个压力怪老板占了很大因素,本人在广播里辱骂老板次数已经足够多了,现在就儒雅随和一点,少骂两句。组里面的另一个ABC也要负很大责任,声称在家不知道干什么,除了看korean drama和看valorant直播没有别的生活,求他不来lab都做不到,堪称工贼。但显然不能把责任都推给别人。从小我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,牛逼哄哄,没有老子想做就做不到的事情,天天就想着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。等到本科读了两三年,挨了真正有天赋的人的重锤,知道自己那点三瓜两枣的天赋也就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时候,胃口已经改不回来了。读实验学科的phd,有点野心,没天赋,没钱,没性生活,没人爱,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,可我偏偏觉得这不正常,觉得惋惜,觉得委屈,觉得恶心。唯独有的,是二十大几岁了,还在打可悲的数理基础。

“追求”是一个很令人疑惑的东西。今天我看到别人转的一亩三分地的帖子,分享求职经验,“…如果你真的热爱data这个岗位的话…”我就冷笑。找工作挣个钱还热爱,挺搞笑的,直说转码不成功但是还是想挣钱,不丢人。可我又在追求什么东西呢?我也想挣钱,但是我知道我做的职业选择都和挣钱无关。虚无缥缈的“学术理想”,如果落到实处,也不过是个tenure position,能以做研究成为自己终生的工作。是,做实验真的很令人兴奋,有太多有意思有价值的东西了,可这东西,是我想做就能做的吗?

前段时间借March Meeting,本科组里的alumini开了个简短的小会。当年和我同届的、碾压我几乎是全球最强本科生的jenny,也在说感觉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做物理。她说自己有些迷茫,感觉做来做去也就那样,但是组里的师兄师姐都劝她继续做,因为她真的很适合做科研——她当然适合,有这种天赋的人不适合就怪了。我又想起另一个同学和我聊天时说起组里师兄的去向,说一个大兄弟,nature science正刊发了三四篇,但是phd结束不去学术界也不去工业界,拍拍屁股转行做quant去了。“大概是腻了”,我想,正刊随便发,这不就是游戏打穿了,不过如此,所以可以去做些别的。

有天赋的人不想做,没天赋的人做不来。这么一想,也有点苦涩。

四点钟了,我决定去睡觉。连骂人都骂的狗屁不通,表明我心情并不好。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,下个学期,不要我一知半解地迷迷糊糊瞎写term paper了。

Term Paper,去他妈的。


Last modified on 2021-05-23